審美的三個敵人
有人說,現在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差距,不再是物質條件,而是內在的精神世界,如認知、談吐、見識。這話沒錯。但真正拉開人與人之間差距的,最能看出一個人品味和修養的,其實不是知識,而是審美——也就是藝術修養。
正如木心所說:“沒有審美力是絕症,知識也救不了。”
當下時代,文盲不多,美盲很多,審美的差異比知識的差異更大,甚至比貧富差距還要大。原因也很簡單:
獲得審美能力,比獲取知識和獲取財富更難。
提升審美,猶如遭遇一場戰爭,必須戰勝三個醜陋而危險的敵人:工業主義、媚俗主義、專制主義。
工業主義審美
物質極大滿足,精神卻被掏空
工業主義注重機器化技術和工廠生産,以及這種生産帶來的社會組織效應。而“工業主義審美”,就是工業生産所帶來的批量化、標准化審美。其特點是千篇一律,缺乏個性。如:飽受诟病的城市規劃、毫無新意的影視劇橋段、長相難以區分的網紅、同質化的電子産品等等等等。
工業品一開始就是爲了被消費掉而生産,使物品失去了決定其美的特征,它注重新鮮感、刺激感,而絲毫不在乎消費者的美感。
工業主義給人類帶來物質富裕的同時,也給人類套上了枷鎖,就像安徒生童話裏“被詛咒的紅舞鞋”:
女孩卡倫受不了紅舞鞋的誘惑,穿了舞鞋去跳舞,結果受到詛咒,不停地跳舞,也無法脫下來,最後不得不找人砍斷自己的雙腳。
媚俗主義審美
把人降格爲只剩下欲望的動物
媚俗主義,是一種替代性的經驗和僞造的感覺。媚俗主義審美,是爲了對普通大衆最膚淺的審美需求和奇怪念頭提供即時滿足。比如偶像劇、快餐文化、網絡小說、綜藝節目、網絡遊戲等,都屬于媚俗主義的範疇。
媚俗主義的本質是,用最少量的努力換取最大量的刺激,以此填滿空余時間。媚俗的世界,是一個自我欺騙的世界,到處都充斥著討好普羅大衆的粗制濫造的“謊言”。喜歡這種“謊言”的人,隨波逐流且樂在其中;厭惡這種“謊言”的人,痛苦不堪卻無處可逃。
媚俗主義與美是背道而馳的,它不再去追求美,而是將動物性的欲望進行美化、合理化。這是一種“精神麻醉劑”,適度使用能帶來精神愉悅,但若不懂暫停和反思,便會成爲欲望的囚徒,在狂熱中“娛樂至死”。
專制主義審美
若只許一種美存在,那一定是醜
專制本是政治學術語,指君主獨斷專行、爲所欲爲。美並無定規,但在專制主義的語境下,只有統治者擁有定義美的權利,並強迫別人遵從。這在我們生活中其實非常普遍,甲方審美、領導審美都是屬于此列。
有人並不懂美,但因爲有錢或者有權,他就可以定義美、踐踏美,因爲他說了算。專制主義審美,是以強制的方式,規定只有一種美。專制者不喜歡的,就不允許存在;他手握槍和劍,可以毀掉一切他看不順眼的事物。所謂“納粹美學”,就是這樣一種專制主義審美。
審美本是一種個人權利和人格的表達,專制主義審美則手握暴力工具,對個體進行宰制,用統一的人格,取代個性的人格,最終消滅了一切美好的事物。正如孟德斯鸠所說:當世間只允許一種美存在,那它一定是醜。
戕害美的行徑,在人類社會中從未消失過,只是從未像今天這樣嚴峻:
工業主義審美正在以批量複制的方式,從源頭上扼殺美;媚俗主義的流行,正在解構人類積累了上千年的關于審美的價值和意義;專制主義正在以各種各樣的“溫和暴政”和“政治正確”,統一美的形式,扭曲美的含義,瓦解人的人格......
康德說:美是道德的象征。每當“美”被遮蔽、被篡改、被扼殺,留下的就只有破壞、失敗、災難和恐怖。“美的喪失”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尋找美、提升審美猶如逆水行舟,並非易事,重要的是回歸誕生“美”的源泉。-來源: 尚曦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