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造假行騙 :能治嗎?
*人工智能造假行騙 :能治嗎?*
眼見不一定爲實,有圖未必有真相。隨著AI技術不斷發展,AI合成,已經不僅限于換臉,或生成音頻這麽簡單,而是可以將人臉、聲音、手勢動作等多種元素深度合成,甚至可以實現使用合成的人物進行實時視頻通話。
而與此同時,AI合成的技術門檻也越來越低,使得普通人也可以輕松學會。如何去防範利用AI深度僞造技術的新型詐騙?又該如何通過治理讓AI技術能更好向善?《新聞1+1》關注:人工智能造假行騙:能治嗎?
人工智能造假行騙,責任如何劃分?
對外經貿大學數字經濟與法律創新研究中心主任 許可:在深度僞造技術發展、使用過程中,有非常多的主體發揮作用。有技術的研發者、分發者、使用者。利用技術實施詐騙的人,當然是第一責任人,但在整個生態中,技術的研發者、軟件的分發平台以及傳播相關信息的人也可能發揮著一定的作用,如何形成一種治理的合力?這裏面可能要區分兩種不同的責任:
一種責任是行爲人的責任,比如說利用人工智能去詐騙的人。 另一種責任是平台責任,平台一端連著用戶,一端連著提供人工智能技術的人,這要求平台發揮管理兩邊的責任。一旦發現違法違規行爲,平台就應該采取積極措施,去制止無論是信息內容的發布者還是軟件的提供者,從而實現整個平台治理的安全穩定。
法律如何應對人工智能造假行騙?
對外經貿大學數字經濟與法律創新研究中心主任 許可:人工智能的發展其實剛剛開始,用在違法違規、刑事犯罪方面也不久,我國的法律也及時進行了應對。法律出台之後,需要做的是進一步實施和落地。這些新制度的出台,目前還仍在建規立制的階段,通過各方的合力,既要依托于監管部門,不斷將法規的細則落實到每一個主體身上,也要通過社會的綜合治理,實現個人要知道、主張自己的權益,企業要知道、踐行自己的責任和義務。還需要一個循序漸進、逐漸完善的過程。
AI生成合成內容將有“專屬水印”
9月,國家網信辦起草了《人工智能生成合成內容標識辦法(征求意見稿)》,這能遏制“換臉”詐騙嗎?
對外經貿大學數字經濟與法律創新研究中心主任 許可:在大量AI深度僞造技術的詐騙中,最大的問題是被騙的人以爲視頻是真的。《人工智能生成合成內容標識辦法(征求意見稿)》要求,通過人工智能生成的視頻、音頻、圖片都必須加以明確的標識。這樣,看到的人能夠知道這是AI生成的內容。這種通過信息披露實現的治理,在我們現在來看是非常有效的措施。
老年人如何防範“AI換臉”詐騙?
對外經貿大學數字經濟與法律創新研究中心主任 許可:這是一個素質素養提升的工作,因爲信息鴻溝、技術鴻溝,很多老年人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麽一種技術,能把假的變成真的。
讓老年人提升認識,需要包括媒體、教育機構、科研院所共同普及這方面的知識,告訴他們信息的真假是需要認真甄別的。另一方面,老年人獲取信息的來源除了社會,很多是來自于家人。孩子們應該多和自己的父母、長輩溝通,告訴他們這些詐騙案例,讓他們産生警惕。通過社會和家庭的共同作用,讓老年人提升認識。
---[欄目主編 :張武 *文字編輯 :盧曉川 *題圖來源 :上觀題圖*圖片編輯 :蘇唯*來源 :央視新聞客戶端/上觀新聞]
*大UP質問平台爲什麽視頻越來越糊,答案比問題要複雜得多*
10月8日,在全網擁有超千萬粉絲的視頻創作者@影視飓風發布了一條視頻,標題爲《清晰度不如4年前!視頻變糊是你的錯覺嗎?》。這條視頻揭示了視頻平台爲降低流量費用支出,通過降低碼率和調整編碼格式壓縮視頻畫質的現象。
“2024年,4K視頻你應該已經司空見慣。各家平台爭先恐後在畫質上做文章,我們也在不斷更新設備,提升節目的質量。但我們在平台上發出來,你最終看到的視頻,卻變糊了。未來我們看到的視頻的畫質,可能都不如2020年。”@影視飓風頻道的UP主潘天鴻在視頻開頭說。
潘天鴻展示的“行業潛規則”包括:視頻平台會通過降低視頻碼率、改變編碼格式、隨著觀看人數增加而逐漸降低畫質,甚至銳化視頻來掩蓋清晰度下降的事實,最終達到節省平台流量開支的結果。潘天鴻說,這類做法在國內的視頻平台之間普遍存在,使得國內觀衆們看到的“4K視頻”實際上只是碼率不足的“假4K”。
B站動態截圖
視頻發布後不久就在全網下架,更加重了大家對背後隱情的猜測。@影視飓風通過社交平台回應稱:“因爲多方原因,有關清晰度的視頻只能全網下架了,我們仍然希望互聯網技術可以不斷演進,讓大家看到更清晰的視頻。”
“寬帶成本”的問題是一個伴隨著互聯網而誕生的老問題。而今,隨著相機、顯卡等硬件設備的升級和普及,越來越多的高畫質視頻出現,這一問題也在逐漸被激化。
想看高畫質的視頻,爲什麽會那麽難?除了付費和看廣告外,普通視頻用戶還有打贏“高畫質保衛戰”的機會嗎?
影視飓風視頻畫面截圖
爲什麽YouTube的視頻更清晰?
關于“爲什麽YouTube視頻更清晰”的問題,國內早有專業人士討論過。在“影視飓風事件”引發輿論之後,@評論屍在2020年撰寫的公衆號文章《誰也成爲不了中國的 YouTube》也再次成爲了熱門。這篇四年前的文章詳細地解讀了 Google 通過技術手段和談判技巧降低 YouTube 寬帶成本的曆史。
在國內,運營商強勢于平台方,網站運營者需要向運營商付出帶寬費用,來保障用戶訪問速度;而在國外,Google 處于絕對強勢地位,運營商反而需要主動和 Google 的機房對接,也就是說,網站運營者不額外付費,甚至能管運營商要錢,用于改善用戶訪問。
另外,Google 還曾購買大量暗光纖(Dark Fiber)並成立自己的寬帶運營商 Google Fiber,用來“嚇唬運營商”以獲得更多話語權。法國的所有運營商曾于 Google 博弈,嘗試迫使對方接受類似中國目前的付費租用模式,但最終以失敗告終。
這一系列操作讓Google既節省了寬帶成本,又能夠向用戶穩定輸送高畫質視頻,進而讓短視頻的生産可以“一本萬利”地無限複制。YouTube不需要把高畫質設計爲某些頂流明星內容的“專享”,而是讓小鎮青年也能展示高畫質內容,直到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成爲明日之星,給平台帶來無窮無盡的活力。
@評論屍在文章中展示了一個數據:2009 年,數據監控公司 Arbor Networks 就曾發布一份報告稱“YouTube 帶寬成本幾乎爲零”——YouTube 當時幾乎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視頻網站,在擁有 1000 億播放量的情況下,流量只占全網流量的 6%。
但Google模式在國內並不能複制。這裏面的原因有二:一是沒有話語權強如當年的Google的視頻公司,即便強如今天的Netflix也不行;二是國內的電信運營商比美國更加“寡頭”,大部分資源集中在少數幾家運營商手中,上遊過于強勢。
爲了理解第一個原因,我們以Netflix爲例。Netflix到今天,也沒有給用戶在影片播放頁面手動調整畫質的權利。當你的網速差還硬要看Netflix時,Netflix會優先保障流暢,然後向你展示如同馬賽克一般極其差的畫面。有時候,用戶不得不來回退出播放界面,以讓平台重新判斷網速,再自動調整畫質。
Netflix默認高畫質,但實際在播放時以流暢優先,且用戶無法手動調整正在觀看的影片畫質
但是Netflix付出的流量成本卻更高。2014 年,Netflix 已占北美上下行總流量的 32.39%,而 YouTube 僅占 13.25%。但是YouTube的播放量和用戶數卻是 Netflix 的幾十倍。
爲了理解第二個原因,我們可以探究國內上市公司財報中的信息。B站2024年上半年財報顯示,雖然今年上半年,爲B站提供帶寬服務的提供商總數多達 103 家,但只有其中 4 家“提供了 10% 或以上本集團服務器及帶寬支出的服務”,而且這 4 家公司,占據了支出的 53%。
寡頭服務商的話語權之強可見一斑,且不說如今的互聯網公司已經沒有像 Google 當年那樣囤積暗光纖的空間,即便故技重施,也不可能達到爭奪話語權的效果。
所以說,提供免費且高質量的視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而且是一家巨頭公司只能在特殊時代完成的奇迹。當然,如同影視飓風所說,名義上“自稱能提供4K視頻”並售賣會員,但實際上卻偷工減料,則是涉及侵害消費者權益的問題了。
平台節省成本了,然後呢?
平台節省帶寬成本,是一個普遍趨勢。
去年,B站營業成本爲人民幣171億元,較2022年減少5%。財報中提到,該減少“主要是由于有效的成本控制措施導致服務器及帶寬成本、員工成本、內容成本以及其他成本減少。”
2023年,快手也一樣降低了帶寬費用及服務器托管成本,從 2022 全年的 66.24 億,降到了 2023 年的 59.87 億。
快手財報截圖
愛奇藝爲了降低寬帶成本,甚至嘗試過搞偏門的技術創新——自研HCDN技術,讓用戶在觀看視頻的同時,也把該用戶本地緩存的視頻共享上傳給其他正在觀看該視頻的用戶,從而實現整體降低70%的帶寬成本。優酷土豆也曾在2014年推出過類似的産品。
幾乎所有平台的帶寬成本,都是在這幾年用戶增長+用戶使用時長增長+視頻數量增長的前提下完成的。負擔加重了,付出反而變少了,可以說這是真正的“不可能三角”。畫質清晰度的“偷梁換柱”也是必然的結果。
影視飓風的視頻,將這個話題從桌子下挪到了桌面上。許多人開始討論,在平台不願意付出更多成本的前提下,如果用戶還是希望看到高質量的視頻,該怎麽做呢?
首先,提升會員付費標准可以嗎?事實證明不太行。長視頻平台已經在前兩年以用戶流失的慘痛教訓證實了,中國的觀衆並沒准備好會員費用漲價。而且,即便是漲到每月將近100元人民幣的高價,這個問題也一樣解決不了,前文所說的 Netflix 就是證據。
其次,像YouTube一樣,給短視頻也加上貼片廣告可以嗎?也不太可能。
用戶面對專業和非專業內容的耐心不同,要求用戶在看“非專業自制內容”之前還要忍受廣告,本就是反人性的。所以 YouTube 設計了允許跳過貼片廣告的機制,但即便這樣,當貼片廣告最初在YouTube出現時,海外也不乏批評之聲。上下滑動的豎屏短視頻內容雖然給信息流廣告留出了空間,但即便是抖音這樣廣告加載率接近飽和的短視頻平台,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它並不能保證高畫質的穩定。
影視飓風的視頻中出現了抖音相關素材
而且,廣告市場在目前宏觀經濟環境下的收縮,以及用戶消費降級的浪潮,也讓“廣告主替觀衆買單高畫質”變成了一廂情願的設想。
討論到最後,我們會發現很難找到一個能協調服務商、平台方和用戶三方的答案。扣帽子和搞對立只能發泄情緒,但無益于解決問題。也許,未來的問題,也會有未來的解決方案。我們即將進入一個AI全面改善內容的世界,AI也不應該僅被應用于“拆分畫面、降低畫質”耍小聰明。在新的計算方式解決舊的問題之前,平台還能做什麽呢?
也許就是開誠布公和減少欺騙。---[文 : 王毓婵*編輯 : 喬芊/來源 : 36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