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硬件:大廠的六便士,小廠的白月光
對於消費電子行業,AI顯然是救星一般的存在。
根據Canalys和IDC的數據,隨著手機、電腦大廠持續輸出「AI上機」的新故事,兩大市場的規模、出貨量終於結束了多個季度的下滑,分別在2023年第四季度和今年第一季度重返增長。
PC出貨量恢復增長,圖源:IDC
另外,學習機、點讀筆、音箱,甚至臺燈,也因為融入了AI迎來銷量或單價的上漲。
但在這些傳統硬件借AI「還魂」的同時,另一些玩家正在試圖扮演那個推倒舊世界藩籬的角色。用AI升級原有的硬件產品固然不錯,但打造AI原生硬件,並將它捧上個人計算設備核心的寶座或許更有意義。
曾吸引包括OpenAI和微軟等重量級投資者的關註和投資的AI pin,公司創始人Bongiorno此前放下狠話:「AI Pin設計的初衷是為了替代智能手機。」
最近,字節跳動也傳出了正在開發AI硬件的消息。名為「D」和「O」的兩條產品線中,D線的重點是研發帶有AI能力的可穿戴設備上,由不久前剛被字節收購的耳機品牌Oladance的創始人李浩乾負責。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這些心思迥異的玩家們,分別用AI打造了怎樣的硬件產品?這些AI硬件是否具有商業價值和用戶價值?AI硬件究竟是誰的機會?
保守者賺錢,激進者闖關
對於眼下席卷電子消費品行業的AI浪潮,Forrest的首席分析師Dipanjan Chatterjee曾在個人的社交媒體上分享過一個有趣的觀點:沒有人想穿著便衣出現在變裝舞會上。
言外之意,當下任何公司都必須迎合行業主流,展示出自家在AI上的動作。
從實踐AI硬件的方式進行區分,主要可以分成兩條路線:「AI+硬件」和「AI原生硬件」。
「AI+硬件」路線主要科技大廠和消費電子巨頭為主, 具體到場景上,可以主要分成家庭、工作和教育三類。
家庭場景內,百度在去年10月推出了名為添添家庭機器人的新產品,作為過去智能音箱的升級版本,它延續了智能音箱未能完成的扮演家庭電器智能終端的使命。今年5月,阿裏巴巴旗下的人工智能品牌天貓精靈也采取了類似的動作,推出搭載AI的新款X6音箱,試圖借此扭轉智能音箱市場的頹勢。
而在教育場景內,硬件企業和教育企業走出了不一樣的路數。同樣是用AI升級學習機,前者更側重於AI的通用能力,強調「有AI」和「好AI」之間的差距。而後者的AI功能相對聚焦,譬如學而思推出的大模型MathGPT僅支持回答數學問題,學習機核心競爭力仍來源於長期積累下來的教育資源。
至於在工作場景,AI鼠標、AI鍵盤等產品層出不窮,微軟甚至為所有的新PC增加了一枚專用的AI Copilot鍵——這是近30年來微軟鍵盤最大的變化。
AI+硬件,本質上是企業打造差異化的一種手段,目的是在同質化嚴重的消費電子產品競爭中與競對拉開差距。 而這條路線的優點在於,這些產品本就是成熟品類,銷量有保證,風險較小。
不過即便同在一條河流,這些AI硬件之間也存在理念之爭,即競爭力究竟來自於此前的積累還是新技術的深度。從上一輪視覺AI熱中AI四小龍後來幾年的走向來看,單純的算法並不足以構築核心競爭力,軟硬結合、渠道鋪設缺一不可。
相比於「AI+硬件」,「AI原生硬件」能給消費者帶來更多的新鮮感,但同時也意味著它們將接受更嚴峻的挑戰,其中擺在面前最關鍵的岔路口,就是如何處理自身與手機之間的關系——加入手機生態圈,還是取代手機。
雖然當下手機仍是個人穿戴設備的核心,但毫無疑問,圍繞著手機建立起來的生態圈仍有空白。而那部分選擇與手機和諧共處的AI原生硬件,瞄準的就是這些空白領域。
舉個例子,隨著手機上的App越來越多,想要臨時找到某款應用雖然談不上困難,但也絕不輕松,大多數時候,「矽基研究室」更偏向直接打開搜索欄按名字檢索。
圍繞著這個需求,Rabbit R1橫空出世,基於LAM(大型行為模型)通過AI理解自然語言執行任務,簡化人與App之間的交互。
如果說R1是AI原生硬件裏「改良派」的代表,那「革命派」的代表就是AI pin,正如創始人所說,它被設計的初衷就是取代手機。
這款胸針大小的方形裝置主要依靠語音交互,不僅擁有基本的網絡瀏覽和通話功能,能為用戶提供實時翻譯服務,還能將信息投影到用戶的手掌上。
「革命派」取代手機的野心來源於全新交互方式可能帶來的更好的用戶體驗,而大廠們「大船難掉頭」,則是這些野心家們的依仗。
對此,曾任魅族副總裁,目前在研發AI耳機的怒喵科技CEO李楠在接受采訪時做過相關表述:
為了提供給用戶更好的體驗,AI pin一類的AI產品會不斷嘗試跳過App。但App分發,尤其是遊戲分發的後項收費,如今已經成為了手機品牌收入的重要來源。 這意味著,手機品牌一方面需要分發帶來收入,但同時如果想獲得更多用戶,又必須削弱或幹掉原先賺錢的生態。在這種情況下,船越大越難掉頭。
這種說法有道理嗎?
或許未來會有更具顛覆性的AI硬件沿著這條道路走向成功,但眼前我們看到的是,AI pin銷量遇冷之後,背後的Humane公司正在尋求收購。
彭博社爆料AI pin正在尋求收購,圖源:彭博社
* 耳機和VR是AI硬件的重點嗎?
被譽為「普適計算之父」的Mark Weiser曾提出過一個關於個人計算設備尺度的預言,一直被3C科技行業奉為圭臬。
他認為,個人計算設備至少應該有四個尺度,一面墻,一張桌子,一只手和Wearable Device(可穿戴設備)。
發展至今,前三者均已實現,分別對應電視(或投影)、筆記本電腦和手機,而剩下的可穿戴設備的最終形態,卻一直撲朔迷離,手表、耳機、眼鏡,似乎都有可能。
那麽,哪類AI硬件會是Mark Weiser預言裏的最後一個答案?
對於這個問題,業界存在三種標準:訪問設備的難易程度、壓縮和傳遞信息的能力以及重量。
首先是訪問設備的難易程度。
從笨重的臺式機到筆記本電腦,再到iPad和手機,越來越容易攜帶,訪問互聯網、調用算力的難度越來越小,是個人計算設備不斷演進的大趨勢。
那麽值得思考的問題是,當如今手機已經可以被放在兜裏隨身攜帶,還能如何變得更容易訪問?
Meta glasses(不是Meta Quest)或許會是一個參考答案,它戴在臉上,距離人的主要感受器官更近,同時在具備網絡連接能力的基礎上,更側重於通過傳感器接收指令。
Meta和Ray·Ban聯名推出AI眼鏡, 圖源:Ray·Ban官網
其次是壓縮、傳遞信息的能力。
「極客公園」在討論AI硬件的文章中曾提出過一個觀點,智能手機誕生時,實際上已經有了最重要的「殺手級應用」——打電話。從飛鴿傳書、電報、電話、手機到互聯網,溝通這項剛需及其付費能力被歷史反復驗證。
因此,如果想要在存在智能手機的情況下,走通AI硬件的道路,就需要高於當前手機的信息傳遞能力。
壓縮信息並提煉,這正是生成式AI的長項。譬如效率工具Rewind團隊開發的AI硬件Limitless,它會不間斷地收集佩戴者24小時的語音對話,並通過生成式AI對信息進行提煉。
如果只考慮前兩個標準,答案或許已經呼之欲出,戴在臉上的VR頭顯看起來像是那個可穿戴設備的最終形態。
它離我們的臉足夠近,只要睜開眼睛就可以輕易訪問,並且具備足夠豐富的信息接收、采集設備,如果多模態AI發展得足夠順利,它甚至能提煉一整個3維空間的信息。
但就像許多人所抱怨的那樣,不論是Meta Quest還是蘋果的Vision Pro,長時間戴著並不舒服,更何況它的待機時間也沒有那麽長。
當然,如果強調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問題」,這些問題可能都將隨著技術的發展而消失。
因此,立足於當下,重量或許是不容忽視的第三個標準。
具體來說,即保障續航、計算能力、基本功能所需的設備重量,是否超出了正常人對穿戴設備的容忍程度。
Vision Pro的重量在600到650g之間,相當於臉上掛了一瓶可樂,Meta Quest Pro更是有722g。顯然VR眼鏡們,在輕量化依舊還沒有達到滿分。
相比下,耳機和功能更簡單的Meta glasses(46g)更有希望將重量保持在舒適區間內。尤其是頭戴式耳機,大眾可接受的重量在320g到600g之間,相當於最重的和最輕的之間可以塞進兩個R1或四個AI pin。
整體而言,如果在訪問難度、信息密度、重量三條標準構建的坐標系中尋找答案,耳機和VR眼鏡是最有希望的類產品,它們均佩戴在面部,前者重量較輕,後者信息密度更大,可操作性更強。
極客公園的統計數據也從側面證明了這兩個品類的潛力。近年來,除手機之外出貨量較高且帶有計算能力的數碼產品,最具代表性的分別就是Nintendo Switch(1.4億臺+)、AirPods(1億套+)和Meta Quest(2000萬臺+)。
某種程度上,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放棄Pico以後,字節跳動再次發力AI硬件的方向是耳機。
* 被炒作的 「AI硬件未來」
在各種媒體報道中,「2024年是AI硬件元年」的言論並不少見,各大手機、電腦廠商揮舞AI旗幟向銷量發起沖鋒的場景,也讓所謂的「元年」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但「矽基研究室」認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AI硬件是未來,但並不是機會。
討論AI硬件的商業前景的時候,一個看似不起眼但可能造成很大影響的因素是,這是一個消費者預期被嚴重透支的賽道,各種科幻電影裏描繪出來的場景和產品體驗之間差距說是天塹也不為過。
換而言之,至少在眼下這個階段,想要拿出讓消費者喜出望外的AI硬件,還尚未到時機。
有人在蘋果去年末披露的專利中發現,至少在2007年,也就是發布初代iPhone的時候,蘋果內部就已經有了VR的概念雛形,並且這十數年間一直在收購AI公司積累技術。但能夠看到,Vision Pro除了剛上市的時候掀起過購買熱潮,很快就趨於平靜了。
連蘋果在打磨了十數年的情況下都難以獲得成功,其他雄心勃勃的初創企業顯然更難生存下來。
AI pin由GPT4驅動。Rabbit操作系統OS2被質疑套殼安卓,同時網友發現,OpenAI服務器崩潰的時候,R1也陷入了宕機狀態。
科技博主Rahman曝光Rabbit R1 是一個安卓應用程序 圖源:網絡
既然在軟件層難以構建起護城河,那在硬件層面是否能開辟出一條全新的道路呢?
如果將人形機器人也納入AI硬件的範疇,這種說法確實有合理性。特斯拉的擎天柱之所以有望搶先邁過市場化的門檻,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特斯拉汽車生產線和自動駕駛系統研發,分攤了人形機器人的造價和研發成本。
* 但對大多數AI硬件產品來說,硬件並不是他們的護城河。
一方面現在市面上的AI硬件,對硬件的要求並不高,都不需要科技大廠圍追堵截,甚至有媒體評價「華強北都能輕易仿製」。
另一方面,硬件產線建設涉及大量資金投入且周期較長,一旦產品的市場規模擴大,科技大廠跟進,初創企業很有可能迅速喪失先發優勢。
類似的故事在消費電子領域並不少見。
在智能音箱領域裏,靈隆科技曾憑借先發優勢一度市場占比達到65%,但隨著百度、阿裏、小米等大廠下場掀起價格戰,靈隆科技最終因為補貼力度不足而在價格上失去競爭力,並在2023年3月停止智能音箱服務。
究其根本,如果不是李楠口中顛覆式的創新,AI硬件領域的初創企業相比於大廠始終缺少競爭力。而在生成式AI能力還未達到野心家們的預期的當下,有能力扛著寒酸的銷量「過冬」的,其實也只有大廠。
當嗅覺靈敏的華強北都對眼下的AI硬件們無動於衷,鮮有「山寨版」傳出,或許就應該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適合普通人涉足的機會。---[文:矽基研究室*作者:白嘉嘉/來源: 鈦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