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幣圈馬斯克」到階下囚,他如何騙了全世界
他很後悔,他後悔的是自己賭錯了自己會被抓的幾率,但他什麽事情都不肯承認。
美國地區法官 Lewis Kaplan 評價道。
上周,美國加密貨幣交易平台 FTX 創始人 Sam Bankman-Fried(以下簡稱「SBF」)因涉嫌串謀詐騙、洗錢等七項罪名被判 25 年監禁,沒收 110 億美元資産。
生于 1992 年的 SBF 被稱爲「幣圈馬斯克」,其創立的 FTX 在成立三年裏估值一度飙升至 320 億美元。
和 FTX 躍升速度同樣快的,是 SBF 墜落的速度。
2022 年 11 月,加密幣行業新聞網站「CoinDesk」曝光了同樣由 SBF 創立的對沖基金公司 Alameda Research 的資産負債表,進而揭開了 FTX 存在 80 億美元的漏洞。
僅僅在 9 天之後,FTX 正式宣布破産。數周後,SBF 在巴哈馬群島被捕。
SBF 另一重要標簽則是「有效利他主義」,他會積極表達自己「富到流油,是爲了能盡可能地去幫助他人」,並以此爲自身和 FTX 創建更可信的形象。
一切到了今天都已經崩塌。
比教科書更教科書的「創始人故事」
頂著一頭蓬鬆的卷毛,穿著鬆身的 T 恤和短褲,最深入人心的形象是陷在巨大的豆袋沙發上睡覺。
SBF 滿足了「矽谷天才少年」該有的要素:一定要「不在乎」個人形象;最好不用睡覺,就算睡覺也要在公司睡;當然,還要是白人男性。
紅杉資本在一篇其官網已經刪掉的文章裏表示,當初在線上會議聽 SBF 提案時就他們就已經迷上了這個年輕人。
後來,當他們發現 SBF 居然是在一邊打《英雄聯盟》一邊「應付」提問時,他們就更愛他了。
▲ 29 歲登上《財富》雜志封面
比其他人更優越的,在于 SBF 的父母還要在矽谷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地方當法學教授 —— 斯坦福大學,Google、Cisco、雅虎、PayPal 等傳奇科技公司的誕生地。
在斯坦福校園裏一座小平房裏長大的 SBF,從小接觸的都是法學院的教授學生,同時也有社會學家、工程師和社會科學家。
SBF 的父母 Barbara Fried 和 Joseph Bankman 會告訴《紐約客》,他們很早就發現自己的孩子渴望被平等對待。在餐桌上,怎樣才算踐行有道德的生活是一個長期話題。
在一次常規的周日聚餐裏,兩人的法學院教授朋友 Larry Kramer 在和 SBF 以及他弟弟討論社會議題時,說出了一句「你們長大以後就會明白啦」。
事後,Bankman 把他拉到一邊說:「他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大人一樣被對待。」
SBF 從小就對數學和功利主義感興趣,後者同樣也是其父母堅信的理論 —— 爲盡可能多的人做好事。
▲ SBF 父母
在麻省理工大學讀物理時,他遇到了那個能幫助他將自己喜歡的數學和功利主義完美結合在一起的人 Will MacAskill。
在發展中國家,人命仍不合理地廉價。 2000 美元就能救一條人命,100 萬美元就能救 500 人,10 億美元就能救 50 萬人。
「有效利他主義」聯合創始人 MacAskill 認爲,如果一個人的目標是要將自己可做善事的效果最大化,那他可以去盡可能多地賺錢,然後把這些錢捐出去做好事 —— 也就是「賺錢去捐(earn to give)」。
對,這聽起來很合理。
這番分享不但幫助 SBF 找到人生方向,MacAskill 還建議他到對沖基金公司簡街資本(Jane Street Capital)實習,學會了股票買賣,也爲未來創立 FTX 打下了基礎。
崩塌的開始
▲ FTX 廣告:我在加密幣行業,是因爲我想做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善事
2017 年,SBF 在簡街資本的工作非常出色,是那種其他同事都會來圍觀他操作學習的類型。
與此同時,他也把自己 50% 的收入捐給慈善機構,其中大頭去了「有效利他主義中心」和「80000 小時」,兩家都是推動「賺錢去捐」運動的機構。
一切都很順利,一切都太保守了。
顯然,我在乎影響力。 影響力指的是最大化我們可以幫助他們的幾率。
SBF 在接受采訪時說道。在他看來,要有更大影響力,他要選擇風險更大但可以獲得更多財富的路,既然到了最後錢都是要給出去幫助別人,那更沒理由要害怕這個風險。
回到矽谷後,他開始研究加密幣,發現比特幣在不同交易所上存在差價,于是開始做套利交易 —— 在低價平台買入,在高價平台賣出。
這一年,SBF 和大學朋友們合作創立了對沖基金公司 Alameda Research,抓住了傳統銀行不願意給加密行業借錢的機遇,在短短一年時間裏就做到了行業頭部。
2019 年,SBF 在父親建議下,選擇把基金搬到巴哈馬群島,並成立了 FTX,開始自己做加密幣交易平台。
他用自持 Alameda 之利,在 FTX 上進行大量交易,爲新創的交易平台提高聲譽,同時也可能在私下給 Alameda 額外信息。
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曾控訴 FTX 爲 Alameda 提供「不公平優勢」。這一說法後來被 SBF 駁回。
後來人們得知,兩家公司的關系可不止于此。
2022 年 12 月,SBF 在接受《華爾街日報》采訪時表示,早期因加密幣交易管理很嚴格,FTX 一度沒有自己的銀行賬號,客戶在想入賬 FTX 時只能先把錢轉給 Alameda,然後他們的 FTX 上就會有錢。
SBF 辯解說,因爲財務沒做好,不是所有款項都有從 Alameda 轉到 FTX,久而久之,賬目出現了嚴重問題,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 2023 年持續進行的庭審中,Alameda 前 CEO Caroline Ellison 的證詞顯示,SBF 並不是自己口中所說的不知情。
SBF 曾親自從八個版本的 Alameda 資産負債表中選中「最模糊」的版本,甚至在 2022 年的加密幣危機前就已經挪用了數十億美元的用戶款項。
FTX 首席工程師表示,早在 2020 年,SBF 就知道 FTX 有更改平台代碼,讓 Alameda 可以近乎無限從 FTX 借款。而且這錢用的還不是 FTX 自己的儲備,而是其他客戶的存款。
然而,在過去 10 個月裏,SBF 依然試圖在法庭上將責任推卸到前員工、律師和競爭對手身上,堅持自己犯的錯只是「粗心大意」,而非「刻意爲之」。
雖然 SBF 的律師已經表示會上訴,但他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要坐牢的事實了: 說到底,我生命裏能有用的日子估計現在已經結束了。
打破濾鏡
隨著 SBF 這個標志性人物的倒台,「有效利他主義」也受到更多質疑。AI 初創公司 Cohere 的 CEO Aidan Gomez 曾這樣評論:當人們開始真的相信他們是如此獨特,甚至有資格造福並拯救全人類時,他們往往會爲此采取極端行動。
也有學者認爲,有效利他主義的世俗性和長期性會得出一些「奇怪結論」,如認爲把未來的生存風險降低 0.0001% 比今天救 10 億人更重要,但我們很難預測未來幾十年,更不用說幾千年會發生什麽:
有效利他主義運動並沒有約束其創立者對慈善活動的控制,還給他們提供了新的工具,讓世界爲他們憤世嫉俗的志向和瘋狂的執念服務。
更常見的,是宣傳要「拯救世界」的名人們以不透明的方式用手裏的錢給自己搭奢侈的生活。
FTX 破産文檔指出,該公司大概花了 2.5 億美元在巴哈馬買了 35 個物業,用私人飛機把亞馬遜快遞從邁亞密運到巴哈馬給員工們。
FTX 也有做社會項目,譬如支持芝加哥的全民基本收入研究項目,以及贊助南加州的心理健康項目,但同時也有給 SBF 父母工作的地方,斯坦福大學捐贈了 550 萬美元,以支持兩人的職業發展。案件爆發後,斯坦福宣布會把這些錢退回去。
不過,SBF 的父母也幫助了 FTX 不少。據說當初紅杉投資 FTX 時其實還是有猶豫,SBF 父母身爲斯坦福法學教授的身份不僅更「好看」,而且在兩人好友,一位前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官員,現任斯坦福教師也給紅杉打了通電話,表達了自己對 FTX 合規前景的信心,融資才最後落實。
在《紐約時報》經濟記者 Peter Goodman 看來,人們對億萬富翁的濾鏡太重了:我覺得億萬富翁內化了這一點:「看,我是個億萬富翁,因此我不僅擅長積累財富,而且我也是個好人。」
因爲我們都很希望去相信,我們的社會是公平的,並且會獎勵正確的事。
無論是 SBF、去年「籠鬥挑戰」事件顯示出其幼稚的馬斯克與札克伯格,還是在「宮鬥」中顯現兩面性的奧特曼,他們都在提醒我們是時候給億萬富翁祛魅了。
正如 Vox 高級記者 Whizy Kim 所言:億萬富翁和其他人一樣平凡,他們有一些優點,也有很多缺點,有時候能啓發人讓人感到振奮,但也經常讓人很失望。
他們和我們不同在于,他們有幾十億美元在手上,這讓他們有權力去做出超乎尋常的糟糕決定,會影響幾百萬人的那種。---來源: 愛範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