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黃金時代就十年，錯過了就錯過了。
2022年，新加坡似乎成了中國創業者的第二故鄉。華人占比超70%的新加坡，在2022年湧入了一批「新貴」。
根據新加坡《聯合早報》的報導，2022年遷移到新加坡的中國高淨值人士估計超過500人，他們可能帶來的財富估計至少有24億美元。其中，邁瑞醫療的李西廷，在臨近70歲時移居新加坡，年輕的創業者們，如米哈遊CEO蔡浩宇也身在新加坡。數據顯示，2022年1~8月，在新加坡購買非有地私宅最多的外國人來自中國。
財富流動與跨越原本不足為奇，特別是在中國企業積極尋求出海的時代，新加坡也被不少着眼全球的企業視為第一選擇。但2022年，似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新加坡，前往這片英語混合閩南語的熱帶島國。
因此，經緯中國創始管理合伙人張穎發表的一番評論引發更廣泛的討論：「中國市場如此多元厚實，創業者群體如此龐大且積極向上，我個人是不太理解為什麼有些人會選擇輕易躺平，放棄中國市場而轉向新加坡？難道他們真的相信能在東南亞，其他領域，重新達到甚至超越他們在國內自己領域之前的成就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應該先了解這批遷移者的初衷。
有投資人表示，在大批湧入新加坡的創業者中，除了遊戲、電商領域，還有一個重要群體：Web3的創業者們。這位投資人認為，國內互聯網已經進入成熟期，創新放緩，平台型的大機會幾乎不可能再出現。Web3的出現，讓很多創業者看到了新機會。由於新加坡此前對Web3的熱情擁抱，大多有意參與的創業者，都前往新加坡試圖「一展身手」。
這種現象早在2021年就開始出現。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EMBA2021年秋季班的新生中，出現多位中國的加密貨幣行業高管，包括火幣聯合創始人杜均、Binance Custody業務負責人等。以太坊創始人維塔里克·布特林在接受採訪時說道：「新加坡正在成為一個加密貨幣社群的中心，很多原來在中國做加密貨幣的人都搬到這裡了。」
創業者多了，項目多了，投資人自然也多了。
一個廣為流傳的說法是，當年在國內投TMT的投資人，都開始去新加坡看Web3項目了。這種火熱程度還在延續。麥肯錫最新數據顯示，2021年全年Web3風險投資總額為324億美元，而2022年上半年，風投對Web3的投資就已經超過了180億美元。
但這一年，Web3的世界並不太平，luna、FTX兩大項目接連暴雷，加密貨幣的地震不僅影響了人們的錢包，還影響了他們的信心。這一年，新加坡被貼上了新標籤，有着去中心化夢想的創業者們，在線下找到了新的中心聚集地。
回頭看，已有60餘年歷史的互聯網已經成為了水電煤，改變了人們的衣食住行。除了火熱的Web3外，創業者們或許都在思考：下一個互聯網的機會在哪裡？
*告別互聯網+
2022年6月15日，微軟宣布終止支持已有27年歷史的Internet Explorer（「IE」），轉而專注於更快的瀏覽器Microsoft Edge。為紀念IE「退休」，韓國一名軟件工程師在韓國南部慶州市一家咖啡館屋頂上，為IE豎立了一塊墓碑，墓碑上用英文寫道：「他是下載其它瀏覽器的好工具」。
這名韓國軟件工程師說出了第一批互聯網人們的心聲：「失去它確實是一種痛苦，但我認為這是一種愛恨交織的關係，因為它曾經主宰了一個時代。我很遺憾它走了，但我不會懷念它。它的『退休』對我來說，是一個美好的『死亡』。」
27歲，在互聯網史里早已算不上年輕。2022年7月12日，比它更「年輕」的中國第一家電商平台易趣網關停了。在人口紅利見頂時，中國網購人數早已在8億左右徘徊不前，2022年該數據甚至出現了下跌。
相關數據顯示，以網購人口為例，截至2022年6月，我國網絡購物用戶規模為8.41億，較2021年年底下降了153萬，在整體網民中的滲透率為80%。同月，諮詢類產品騰訊看點快報（原天天快報）也未逃脫「死亡」的命運，即便它背靠年營收超5000億元的騰訊。
「公允地說，互聯網等行業紅利期已過，新能源、半導體等國家戰略新興的、成長潛力大的、政策扶植的相關企業家和創新者，還在更加積極地來參與到產業建設中。現在已經很難看到提『互聯網』的新公司了。」一位芯片行業投資人表示，他原本也是一名TMT投資人，並在7年前，經歷了最火熱的互聯網+時代。
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提出「互聯網+」，那時候所有行業都認為，所有的行業疊上互聯網又可以重來一遍。騰訊創始人馬化騰在為《互聯網+》一書撰寫前言時提到：「互聯網已不再僅僅是虛擬經濟，而是主體經濟社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每一個經濟社會的細胞都需要與互聯網相連，互聯網與萬物共生共存，這成為大趨勢。」
不過，在最近5年時間裡，移動互聯網時代的代表騰訊、阿里迎來了最大的股價下跌。騰訊營收從2378億元增長到5614億元，增幅136%，但歷年營收增幅從56%逐步下滑到0，股價從388.2港元到300.2港元，下挫23%。阿里比騰訊跌得更慘，股價從172.4美元下滑至88.3美元，下挫49%。
2022年，作為互聯網發展的晴雨表之一的互聯網廣告，也釋放出了不樂觀的信號。據QuestMobile的數據，國內互聯網廣告整體收入預估下跌2.3%，BAT廣告收入在第二季度分別下跌12.29%、10.12%、18.37%，同比降幅遠大於平均水平。
當陷入創新困境時，人們把探索放到更為垂直的行業里，連在互聯網時代叱咤風雲的紅衣教主周鴻禕也表態說：「互聯網公司要調整心態，要甘當配角，去賦能傳統行業。」
這似乎代表了互聯網公司的普遍選擇：一方面深入行業，頻繁提及產業互聯網，尋找新的增長空間；另一方面，繼續嘗試新技術，在處處討論元宇宙時360推出了一款元宇宙產品「N世界」，在NFT風靡全球時騰訊緊接着上線了數字藏品平台幻核。
*開啟結繩記事時代
但是，和Web3的創業者交流時，他們會講出另外一個互聯網的故事。
「這個行業創新太快了。」一位創業者沒有絲毫對未來的悲觀情緒，「雖然目前市場很混亂，也有很多泡沫，但現在還是有很多機會在，比如在社交上還沒有出現真正的殺手級應用。」
2014年，Polkadot創始人Gavin Wood提出「Web3」概念，即基於區塊鏈的去中心化在線生態系統。維基百科給出定義，認為Web3融合了去中心化、區塊鏈技術、基於代幣的經濟學等概念，是萬維網的更新迭代。一位投資人也表示：「區塊鏈和互聯網的關係，就像從雜亂無章的信息時代走向了結繩記事，兩者是息息相關的。」
據以太坊的定義，Web2時期始於2004年。在此之後，隨着越來越多人上網，少數頂級公司開始控制網絡上產生的不成比例的流量和價值。Web2催生了廣告驅動的收入模式。雖然用戶可以創建內容，但用戶並不擁有內容，也不能從中獲利。Web3的核心是使用區塊鏈、加密貨幣和NFT，以所有權的形式將權力還給用戶。
星瀚資本創始人楊歌在一場對談中提到了兩者之間的區別：「Web3是非常特殊的行業，第一個從流量形態上，它打破了傳統互聯網的網頁互聯網和視頻互聯網的特點，它重構了『人、貨、場』的場，相當於在互聯網區間裡面重構了場。Web3的邏輯和Web2的邏輯完全不一樣，Web2的邏輯是先搭建起來，獲客，然後形成用戶增長，用戶增長之後形成用戶粘性，用戶忠誠度進行轉化付費，形成忠誠度的付費和長期復購，這是Web2流量原理。而Web3的流量原理，基於區塊鏈底層，它Layer1就具備了流動性，而這種流動性是基於區塊鏈和Web3的結合。」
楊歌認為，雖然現在Web3處在非常早期、大量產生泡沫的階段。但和互聯網早期一樣，肯定會面臨一個調整期，調整期過後，它的價值就會展現出來，會影響非常多的產業。或許就是種種信仰，新加坡每晚近萬元的酒店房費也不能阻礙這批創業者的熱情。
「一個黃金時代就十年，錯過了就錯過了。現在新機會需要底層技術創新，目前來看就是Web3和AI了。」一位創業者提到。除了Web3外，今年還有一個值得關注的方向是AI。
2022年12月1日，微軟投資的AI實驗室OpenAI發布了一款聊天機器人模型ChatGPT，馬斯克也在Twitter上感慨這款AI產品「好得可怕」。ChatGPT也從大洋彼岸火到了國內。
而此前，AI繪畫才剛剛降溫。沉寂已久的AIGC（人工智能生產的內容）再次出現在投資人和創業者面前。這兩者也並非毫無關係。國盛證券近期的研報甚至將這兩個概念結合起來：AIGC將是Web3時代的生產力工具，AIGC代表新一輪範式轉移的開始。
沒人能說清Web3未來的發展方向，就像沒人能在2021年預料2022年互聯網發生的變化。在Web3的世界裡，人們還沒有摸清NFT到底是什麼，又出現了一堆新的生僻詞。不過，即便有些混亂，人們依舊沒有放棄在「舊世界」里再創新。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劉哲銘*編輯:李薇*圖片來源:視覺中國/來源:中國企業家雜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