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調研|最新AI公衆態度調查發布:一邊期待,一邊擔憂
“不擁抱 AI 的公司,員工會被淘汰。”360 創始人周鴻祎說的這句話,放在 ChatGPT、Sora 等 AI 産品頻出的今天,沒人覺得他在危言聳聽。
隨著人工智能成話題頂流,普通人對 AI 逐漸從不了解到頻繁議論,相信它能給自己帶來技術便利。
但不少人也同時相信“擁抱 AI 的公司,員工也會被淘汰。”就在 2024 年 1 月,令人打卡上瘾的學習軟件多鄰國,就被爆出“裁掉了數千名人工翻譯,轉而依靠人工智能來完成翻譯任務”。到頭來打工人發現,自己證明 AI 在工作中的效率愈出色,老板裁員的態度就愈堅決。
這種對 AI 既愛又恨、既期待又害怕的心理,在澎湃新聞·對齊 Lab 有關普通人如何使用和看待 AI 的調查《2024年人工智能公衆態度調查報告》(完整報告獲取方式見文末)中,得到了直觀體現:面對 AI ,很多人處于“短期積極、中期期待、長期擔憂”的狀態。
這種擰巴的態度,從何而來?
普通人的 “AI 的 iPhone 時刻”,是這件事
先問一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感受到 AI 已來的?
很多人肯定會說 ChatGPT 或者 Sora 的出現,但在我們的調研發現,8 年前 AI 能在圍棋上打敗人類的頂尖高手,就已撼動了很多人。
有人套用了《百年孤獨》的開頭來記錄這一刻:
“多年以後,面對殘陽,坐在輪椅上的李世石將會回想起公元 2016 年 3 月那個遙遠的一周。那時的李世石棋藝仍佳,但在‘人機大戰’中拼盡‘最後一滴血’,仍無可奈何地以 1 : 4 輸給了阿爾法圍棋機器人!”
同樣在 AlphaGO 前敗下陣來的還有歐洲圍棋冠軍樊麾。他總結自己失敗的原因是:“我們是人類,所以我們會犯錯誤、會疲倦,求勝之心也會帶來壓力。而程序並非如此,它非常的強大穩定,像一堵牆。”
如今圍棋界已經接受了自己的頭上永遠“有一堵牆”,人工智能就是永遠比人類強的存在,AI 教學已遍布職業圍棋的各個角落。
圍棋界用“公元 2016 年”來記住他們“AI 時代”的起點,一些文字工作者或許會用“公元 2022 年”,影視圈的人則有可能用“公元 2024 年”來標記自己的“AI 的 iPhone 時刻”,誰也不知道 Sora 之後,又會冒出什麽效果炸裂 AIGC 工具。
但對不少普通人來說,自己的“AI 到來時刻”,是在自己上手了人工智能後,畢竟百聞不如一用。“今年,百度居然可以 AI 寫工作總結!”“各種小程序和軟件,可以上傳圖片進行 AI 擴展優化,或者通過關鍵詞進行 AI 創作的時候”……不少人在我們的調查中這樣寫道。
而在最近一兩年,文本寫作類應用(如文心一言)、圖片生成類應用(Midjourney 等)仍然是普通人接觸最多的 AI 産品。
所以在《2024年人工智能公衆態度調查報告》中,我們會發現,目前之所以有四分之三的受訪者覺得,當下 AI 對自己的影響,是積極的層面更多,也與目前的 AI 産品還未形成規模有關。大家接觸到的,也多是小打小鬧的玩具性質工具。
當我們像柯潔一樣,發現自己最擅長的事情,正在被人工智能輕松勝任的時候,心態很難會沒有波動。
* 壓倒性的樂觀,來源于哪?
所以,我們分析受訪者的身份和他們對 AI 進展的熟悉程度後發現,本身是從事人工智能研究或已在工作中有重度使用 AI 工具的人,對人工智能的態度更爲微妙。
一位從事文化産業的受訪者在我們的問卷裏寫道:自己“快成了兩眼無神喂 AI 的機器”。小米集團人工智能實驗室主任王斌在 2024 年 2 月的一個企業家論壇上說道,自從 ChatGPT 發布後,“天天科技革命,日日文藝複興,每天都很焦慮”。
也就是說,對 AI 越了解、使用越多的人,期待情緒越低,慌張、厭煩情緒反而有可能更高。
而選擇“期待”人工智能的受訪者中,對 AI 發展近況很熟悉的人,比例其實並不高。我們分析,這種積極態度的根源,是過去數十年大衆通過諸如移動互聯網等技術的發展,普遍享受到了技術變革所帶來的便利,而人工智能已成“科技改變生活”的新代名詞。
目前爲止,大部分人覺得人工智能對自己是“積極影響大于消極影響”(65.7%),還有 9.9% 的受訪者說過去一年 AI 技術的進步對自己只有積極影響,認爲對自己消極影響更多或只有消極影響的人,只占到了 8.0%。
在這一成的受訪者中,認爲 AI 對自己的最主要消極影響,是擔心落伍。也就是說當下,人工智能對包括就業在內的方方面面的實質影響,還不明顯。
* 與其說期待 AI,不如講需要 AI
在《2024年人工智能公衆態度調查報告》中,我們分析認爲,超過一半的受訪者“期待”人工智能的發展,其實也傳達出了另一層意思:目前的 AI 技術真正落地能應用的領域和場景還不多,上升空間很大。畢竟,已經對 AI 感到驚喜的人只是少部分。
大家最期待人工智能被用在哪些方面?
從整體上看,AI 最被期待的應用領域是工作(54.4%的受訪者期待),其次是娛樂方面(53.1%)。如果按年齡細分受訪對象,就發現不同年齡段的群體,對 AI 應用領域的期待也是有差異的。
和其他年齡組不同,00 後期待度最高的領域,是人工智能在娛樂方面的賦能。90 後和 80 後在工作、娛樂、學習方面的 AI 期待排名完全一致,但在第四、第五名上的場景期待出現了明顯區分,前者更期待 AI 能“陪伴自己”,而 80 後希望 AI 可以“替我陪伴”。這裏我們解讀爲,對于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更希望人工智能可以在陪伴自己家人方面發揮作用。
可以說,不同年齡段的受訪者對 AI 的期待,與其所經曆的人生階段的優先需求緊密相關。例如年齡越高的群體,因爲對自身或家人身體健康的關注度增高,進而對人工智能在醫療領域的應用期待值就走高。
有需要 AI 的地方,也有不需要 AI 的地方。世界上第一部關于人工智能治理的綜合性法律歐盟《人工智能法案》(EU AI Act),就禁止 AI 被用于威脅公民權利的場景,像工作場所和學校中的情緒識別。
還有一些事,雖然法律不一定會禁止,但如果讓 AI 來決定,很多人還會感到不安。這主要集中于安全衛生領域和重要事件的決定權上。例如超過 54.8% 的受訪者表示,如果 AI 被應用在醫療衛生領域,他們會感到不安。還有人事管理方面,如不想錄用或辭退員工的事由 AI 來決定的受訪者,占比也達到了 41.8%。
* AI 會搶我飯碗嗎?
但最令普通人不安的,可能還是就業問題。在澎湃新聞·對齊 Lab 的調研中,接近一半的受訪者對于“AI 會不會替代自己”這個問題,處于非常擔心和有點擔心的狀態。
AI 會具體沖擊哪些行業?不同行業的受訪者對于內容創作類和服務類表現了較大程度的擔憂,其次人們對于自己所在的行業被 AI 沖擊,也有比常人更高的擔憂水平。
內容創作類工作,之所以當仁不讓地成爲所有人眼中的 AI 沖擊重點,主要和 OpenAI 這樣的公司先後甩出 ChatGPT 和文生視頻工具 Sora,讓大家都直觀感受到了人工智能在文字、圖片、影視創作的實力和潛力有關。
文字作者、設計師不必說,2024 年龍年春節期間,Sora 的橫空出世,讓很多影視業、媒體行業的從業者都提前結束了假期。焦慮情緒從老板到員工,自上而下地迅速蔓延。甚至與之有關聯的行業也出現了焦慮人傳人的現象。
一位工作了 7 年的數據分析師對我們說:“過完年,我們老板拼命想把 AI 引進産品中,先讓程序員開發了一個用 AI 自動做文獻綜述的産品,現在還想讓營銷的同事用 AI 生成視頻。”
但大家之所以隱隱會擔心自己的行業,我們覺得這是因爲,在經曆了人工智能先後勝任文字、圖片、視頻創作後,大家都不確定下一個被 AI 盯上的行業是不是就是自己。或許,我們都要像圍棋手一樣,在 AI 擊敗領域中最優秀的人類後,經曆從恐慌到煩悶,再到平靜接受的情緒狀態。
那麽,終極之問是:人工智能是否會在未來超越人類,成爲地球下一任霸主?
在調查中,有 50.5% 的普通大衆“有點認同” AI 是有可能失控的,覺得不存在 AI 失控的人,只有 14.3%。
不只是普通人感到擔憂,引領這場科技革命的人,也在爲此苦惱。
《埃隆·馬斯克傳》中記錄了這樣一個故事:2013 年,馬斯克在自己的生日派對上,和谷歌的創始人佩奇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馬斯克認爲,除非我們建立防火牆,否則人工智能可能會取代人類,讓我們這個物種變成蝼蟻草芥,甚至走向滅絕。佩奇則反駁說,如果有一天機器的智力,甚至機器的意識,都超過了人類,那又有什麽關系呢?這只不過是進化的下一階段罷了。
馬斯克爭論說,人類的意識是宇宙中寶貴的一縷燭光,我們不應該讓它熄滅。佩奇認爲那是多愁善感的人在胡說八道,如果意識可以在機器中複制,爲什麽它不配具有同等的價值?也許有一天,我們甚至能夠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機器中。
所以,這種擰巴態度,或許將貫穿我們發展人工智能的整個過程,即隨著機器學習系統越來越普遍和強大,人類越來越發現,自己處于一種“魔法師學徒”的境地:
我們召喚出一種力量,給它一組指令,希望它自主但又完全順從,然後一旦我們意識到指令不准確或不完整,又手忙腳亂地阻止,以免用我們的智慧召喚出某種可怕的東西。
人工智能的未來將走往何處,你是樂天派還是悲觀派,你擔心自己因爲 AI 而失業嗎?---來源: 澎湃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