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陷“詞窮”困境,38萬網友互助擺脫“文字失語症”.....
如今,5G沖浪都跟不上網友造梗的速度,五花八門的表情包已成聊天必備,群友動辄“鬥圖”,神評論更是攪動流量,但“張口詞窮”也逐漸成爲網友的痛點,贊美只能想到yyds(永遠的神),萬物皆可“絕絕子”,“絕望的文盲”成爲反面教材。
記者注意到,在豆瓣上就有一個“失語者互助聯盟”,有38萬人之多,在這裏他們堅持咬文嚼字,互相督促對方日常多多閱讀、寫作,以此擺脫“文字失語症”的困擾。
* 如何說“我愛你”“好幸福”難倒網友
不少習慣于使用網絡用語的年輕人,在日常生活中語言越來越貧乏,他們擔憂自己患上了“文字失語症”。“文字失語症”也被稱爲“語言貧乏症”,是指無法用邏輯完整的語言來表達內心想法的現象。
翻看“失語者互助聯盟”熱帖,大家討論的話題五花八門,有人分享最近喜歡讀的書摘,也有描寫練習,還有進行表達求助。網友集思廣益給出的答案也來源廣泛,既有網絡俏皮,也有引經據典。
比如“在你們心中,最能形容暗戀的文字是?”的提問下,有網友回複“不怪你不明白藏在海底的波光粼粼,我怪的是海風的詞不達意。”還有人形容是“背地裏蓋一座城堡”“你本無意穿堂風,偏偏孤倨引山洪”,也有人用古詩表達,“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面對請以你的風格翻譯“我愛你”這樣的題目,不少網友直接表示“算了”,還有人表示“內容不可見”,還有人說“我沒法兒用自己的話表達那種想又怕的模糊的愛。”還有人說,“這個世界挺無聊的,但你很有意思。”“和你在一起變老,應該很有趣吧。”
有一些求助很實際,就是生活表達會遇到的問題。有網友表示,和不熟的網友聊天,“姐妹”這個稱呼有替代詞嗎?遇到真誠交心但暫不熟悉的夥伴,如何稱呼既顯得親和又不失真誠莊重呢?
這個提問引發共鳴,一些網友表示,也有類似煩惱。對此,許多人提名“朋友”“友友”“鐵子”“寶”,但也有網友認爲,“感覺大家說的一些網絡熱詞都會有一點點輕佻”,接受不了“小姐姐”“小哥哥”這種,有些人不會給通用的稱呼,直接說“你好”就行。
有網友表示苦惱,“我發現我的詞語好匮乏,看完演唱會說好幸福,和好朋友一起拍照說好幸福,下班躺到自己的小床上也說好幸福,想問問有什麽其他的表達嗎?
”再比如“睡個好覺”有沒有更高級的說法?有網友支招“與周公漫談”。這種交流的過程看來挺有趣,但也反映出網友苦于不知如何表達細膩的感受,不知如何有文采地示愛,在網絡表情包之外如何進行社交。
* “文字失語者聯盟”通過文字互相療愈
記者了解到,豆瓣平台“文字失語者互助聯盟”(以下簡稱“聯盟”)成立于2021年1月,目前共有超過38萬名“話痨”加入。小組成員正通過參與語言文字的表達練習,希望借此擺脫“文字失語症”的困擾,找回表達多樣性的能力。
“失語者互助聯盟”的小組簡介寫道:“長久以來,習慣了做傾聽者和旁觀者的我們,逐漸忘記了如何組織文字的邏輯、怎麽清楚地運用文字表達自己的情緒和觀點。希望每一個文字失語者能在這裏通過練習擺脫文字失語。”
事實上,該“聯盟”更像是當代年輕人爲提升語言文字能力開展的“自救”行動,而它不過是這個時代年輕人面對語言貧乏窘境的縮影。在近日一項媒體調查中,1333名受訪青年裏,超半數感覺自己語言文字表達能力下降,47.1%的受訪者感覺自己詞彙量匮乏、表達單一。
作爲生活在互聯網時代的群體,年輕人的語言表達習慣發生了巨大變化。但俏皮式、圈層化、碎片化的表達方式,顯然並不適用于很多線下場合。
一名在讀研究生說,偶然關注到這個討論組,因爲自己在生活中也有用語言或文字難以精確表達感受和想法、語言匮乏、只能想到用“梗”或網絡流行語表達的情況,所以很有共鳴感。
往往在編寫一段話的時候絞盡腦汁,感歎過後就不了了之。“當看到豆瓣推薦欄中出現了‘文字失語’,便想到無數次經歷過的那種有感受卻無法表達的瞬間,立刻點了進去。
我覺得自己找到了同類。”有網友告訴記者,圍繞一張圖片或一個瞬間描述一兩句話,這是一種文字“複健”活動,相比起系統性的寫作訓練,這種方式更輕便,也更適合生活忙碌的人,而且沒有表達負擔。
* 年輕人如何走出所謂“文字困境”
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陳立中告訴揚子晚報/紫牛新聞記者,首先,“文字失語症”在一定程度上是存在的,部分年輕人運用標准語進行書面和口頭表達的能力的確有所下降。
“文字失語症”的說法可能有些言過其實,“一是程度上遠未達到某些人認爲的‘失語’那樣,二是範圍上也不是語言表達能力極其普遍的下降,有部分人包括年輕人語言表達能力不僅沒有下降,反而有所提升。”
如果要討論“文字失語症”的原因,陳立中表示,第一是信息化時代導致了社會的不完全分化,小衆化現象日益加劇,交際活動越來越趨于“群化”“圈化”,與群內或圈內的人可能無話不說或者有說不完的話,與群外或圈外的人“話不投機半句多”,你認爲某人語言能力很差,但是他在自己的群內或圈內可能是個能言善辭的“話痨”;
第二是信息時代導致了生活節奏的加速度,交際活動因而更講究效率,表情包、流行語之類適應了這種快節奏而得以頻繁使用,這並不一定意味著語言能力的下降,但是一旦交際活動主要依賴于此,導致自然語言使用受限,時間一長語言能力難免會受到影響;
第三是信息時代面對面的交流大爲減少,屏幕交流主要依賴于文字和符號,時間一長語言能力也會受到影響;
第四是從幼兒到中小學階段,學校教育重書面、輕口語的傾向嚴重,而在書面語教育中更多地是要求學生應該怎麽閱讀、怎麽理解、怎麽寫作,這些傾向在一定程度上導致學生的語言表達不能自如,缺乏個性和文采。
詞語有新陳代謝的客觀規律,語言有流變發展的必然過程,對于網言網語泛濫帶來的“文字失語症”等現象,我們或許不必過于惶恐,但認清問題、對抗惰性,十分必要。
記者采訪了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石晶晶,她認爲,某種程度上來說,“詞窮”背後,是互聯網語言對現代漢語典範表達的侵蝕。
網絡語言豐富但也簡化了我們本身的語言,“不假思索”地使用流行語,會讓人産生某種惰性,鈍化掉了一些我們個人的感受。
同時,網絡搜索愈加便捷,找資料、作策劃、寫報告“一鍵直達”,生成式AI突破性發展,高度的智能化對傳統的語言表達和敘事方式已經展現出一定替代性。
有專家認爲,如果人類自己再懶于思考、鈍于表達,一些崗位被AI替代就不是危言聳聽了。
石教授認爲,年輕人在改善“文字失語”的問題上,可以閱讀經典文學作品或評論性文章,學習純潔的漢語。同時也要自己多表達,“嘗試將自己對身邊事的感受寫出來,哪怕只是發個十幾行的朋友圈,也要多與現實中的人面對面交流溝通。”
對于豆瓣平台的“文字失語者互助聯盟”,她表示如果表達練習的內容良好,文字互助能夠落實,這樣的聯盟是很不錯的,如果描述能夠深入一個層次,相信也可以更好地鍛煉年輕人的文字能力,發揮這個聯盟更大的作用。
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有限責任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社長張鵬認爲,隨著語言文字表達自我需求的提升,書到用時方恨少,話到用時也是方恨少,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互助”,就是鼓勵大家能夠做從無到有的表達,做一些自我心情、自我狀態的表達,這是好事兒。---(來源 : 揚子晚報實習生 : 羅嘉一 /揚子晚報 : 紫牛新聞記者 : 張楠/極目新聞 )
*“AI複活親人”成流水線生意,哀思變“商機”更需約束和規範*
只需要52.1元,就能還原逝去親人的容貌並和ta聊天。”生成式AI技術的發展浪潮之下,與逝去的親人“再見一面”似乎日漸成爲可能。
記者近日調查發現,用AI“複活”逝去的人,已經發展成了一門生意。在電商平台搜索“AI複活親人”,發現提供此類服務的店鋪不少,價格從10元到520元不等。有店鋪稱,可以提供“修複老照片+讓照片動起來”和“照片開口說話”功能。
與此同時,近年來,AI換聲、AI換臉等詐騙手段也越來越高級,有的人用來欺騙用戶的情感和錢財。(據法治日報、上遊新聞)
電商平台上售賣的AI“複活”親人服務 (來源:電商平台截圖)
所謂的“AI複活逝者”,當然不是真的讓人死而複生,而是利用人工智能技術,通過輸入逝去親人的文字描述、圖片、視頻和聲音資料,模擬生成一個與逝者面貌、性格、聲音極爲相似的數字形象。
與保留逝者生前影像不同的是,AI技術能生成新的對話和表情,送上指定的祝福和安慰,彌補一些“愛得太遲”的遺憾。
一些更高級的AI産品,會以聊天機器人的形態出現,模擬逝者的性格和記憶,與在世的親人進行對話。這些原來只會在科幻電影中能夠看到的場景,如今真切地發生在生活中,讓人驚歎于科技的進步,但也爲由此帶來的情感倫理爭議及法律風險而擔憂。
2023年4月份,視頻博主小亮用AI技術“複活”已故的奶奶,並且還和“奶奶”進行了視頻通話,就引發過巨大爭議,但他並不是花錢委托他人做的,而是因爲自己就從事AI方面的工作,掌握了相關技術,所以做了這樣的選擇。
作爲從業者,他很清楚AI影像與真人的區別,也明白自己不過是爲了尋求心理慰藉,所以,當時有不少人都認爲,這份對奶奶的真情讓人感動,也無須對他懷念的方式過于苛責。
近日,知名音樂人包小柏在女兒去世後難以走出陰霾,鑽研AI技術並攻讀相關專業博士,用AI“複活”了女兒,在妻子生日時,一家三口一起唱起生日歌,場景感人至深,讓AI複活逝者的話題再度被熱議,也讓一些商家看到了“商機”。
包小柏“複活”女兒的舉動引發熱議 (來源:國外社交平台截圖)
逝者雖不再具備隱私權和肖像權,但法律仍會對其生前的人格權益予以保護,如果AI技術生成的形象對逝者形象有歪曲和醜化,或是泄露了逝者隱私,則可能引發法律糾紛。
更可怕的是,如果有不法分子濫用這種技術,“克隆”還活著的人,就可能實施詐騙行爲,或是炮制虛假色情影像,侵犯他人的合法權益。事實上,國內外都已經有利用AI技術模擬面容和聲音傳播虛假內容、實施詐騙、侵害他人名譽的案例。
摯愛的人去世對人的心理是非常沈重的打擊,有些人甚至會沈浸于悲傷中不能自拔,身心俱損,想與去世的親人、愛人再見一面,說說話,是很正常的心理情感需求,但如果AI“複活”技術被拿來牟利,並且缺乏約束地、無限制地泛濫,則會帶來很多難以預料的問題和風險。
其實,簡單的、生成模式化影像的AI“複活”技術的確沒有太高的門檻,只要有了相關軟件就可以不停複制,只不過很多人對其不了解,帶有“神秘濾鏡”,加上思念親人心切,就忽略了其中可能存在的風險,甚至一不小心被“割韭菜”。
慰藉和寄托哀思是非常莊重嚴肅的事,將逝者的個人信息、影像聲音資料交給他人,也需要慎重考慮、謹慎爲之,這不但是對自己權益的必要保護,也能避免一些人沈迷于虛幻,反而影響心理健康。
如何讓技術的進步只帶來益處,不帶來危害,這是一個龐大複雜的命題,會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不斷地向人類提出新的問題和挑戰。
但一個不容置疑的共識是,技術不應也不能用于作惡,人類美好的情感,不應被利用來做一些“非法生意”,對于那些利用AI技術實施詐騙的行爲,相關部門要從嚴打擊,而針對這一技術被濫用的情況,也應有相應的防範和監督措施,打好規則的“補丁”,提升行業法律意識,盡快制定管理標准和規範,爲技術發展留足空間的同時,也守護好人類物質與精神的安全。---(來源 : 極目新聞/極目新聞評論員 : 屈旌)